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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仙履奇缘_水桥文美江_TXT小说天堂.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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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水桥文美江剧本原著
田村章小说改写
萧照芳译
当午夜的风飕起的那一刻,会有一道不可思议的光芒自东京铁塔顶上翩然而降,如同一股巨大的暖流,温暖每颗受冻的幼小心灵──对于诸如此类的童话故事,她总是深信不疑的。
只要来到这个城市,就会有奇迹出现,这个城市一定能够为我带来幸福的──她一直相信这种传奇。
然而,雪子来到这个城市已经三年,她总算大澈大悟了。
所谓的童话故事、浪漫传奇,只不过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她只能活在平凡而狭隘的现实生活中。短大毕业后,从能登半岛的海边小镇来到东京,做的工作是食品工厂的会计,住的是一间破旧的公寓房子。如果连雪子这样不起眼的人物,也能荣登童话故事中的女主角的话,那么整个东京大概会呈现灰姑娘人满为患的景象吧!
有这种想法并不代表她很悲观。日常生活虽然平淡无奇,但偶尔也会有令人欣喜若狂的事,她甚至有过捧腹大笑的经验。如果硬要她在幸与不幸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我想她还是会回答她很幸福吧!虽然回答得不是很理直气壮,但总之就是如此。
不过,置身在与童话故事、浪漫传奇无缘的现实生活中,偶尔心中难免会涌现一股难以言喻的寂寞之情。尤其是在下雨的午后,独自撑伞从杂沓的人群中穿梭而过时,那种感觉特别深刻。
“我现在人在东京车站,快来接我吧!”
电话那头传来今人怀念的声音,至今仍残留在她耳际,和打在红伞上的雨声重叠。但她一想起自己提出要早退时,课长那张颇为不悦的脸孔,不禁叹了口气。
这也算是在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中,所发生的一件小小的偶发事件。
在故乡港口小镇和双亲共同经营家庭旅馆的哥哥──菊雄,突然说要来东京。已经三十岁的人了,至今仍然光棍一个,虽然脑袋少根筋,却是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为人单纯、善良,但奇怪的是对自己妹妹──雪子,嘴巴却特别唠叨,这就是她的哥哥。
这是他活了三十个年头,有生以来第一次上东京来。当雪子问他:“你能自己搭山手线电车到惠比寿吗?”菊雄却用轻松的口气回答:“山手线啊!我知道啦,就是e电嘛!”这种东京人绝不会说出口的过时话,他还说得自鸣得意。他就是那种愈是把心思花在某件事上,到头来愈会一无所获的典型代表。e电就是最好的例子……一思及此,雪子不禁在伞下哑然失笑。这把伞的一根伞骨已经断了,外观看起来不太美观,她虽然心里明白,但生性节俭,一直舍不得丢。
下雨使人愁的情绪多少淡了点,她想偶尔这样上班早退,其实也蛮不错的嘛!总得找个借口稍微替自己壮壮胆。
像雪子这种天生穷人家的小孩,最懂得如何替自己打气。
那也是她在东京住了三年所学到的生活哲学。
菊雄此刻正在惠比寿车站的剪票口,对着一位年轻男子训话。
真是不懂礼貌的家伙。
当他在东京车站打公共电话给雪子时,这位男子便站在他背后拿着行动电话说着。
“我找不到来接我的人,告诉我他穿什么样的衣服。”
那男子频频点了几次头之后,就走近刚好打完电话的菊雄身旁。
“快点!”
他用命令的口气说话,然后把手提袋递给菊雄,菊雄受对方气势所影响,遂反射性地顺手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提袋。
“不好意思,我们搭电车到惠比寿吧!这个时间搭电车会比开车快!”
“等……等等……”
这男子只斜睨了一下不知所措的菊雄,就快速地往前迈步。途中他回头,以下巴示意他说:“我还有行李呢!”菊雄一看,地上摆着一个行李箱。
“喂!等一下嘛!”
菊雄一手抱着手提袋,一手拖着厚重的行李箱,急急忙忙地追着那位男子。
好不容易在惠比寿的月台追上他,将误会解释清楚之后,那男子端正的脸庞,顿时变得面红耳赤。
菊雄以一付老大哥的姿态自居,对着那位跟自己年龄相去不远的男子说教。
“我这个人好说话,也就不跟你计较了。像你这样突然把手提袋丢给人家,然后就一溜烟地走掉,换成别人的话,你早在东京车站就被揍得鼻青脸肿啦!”
“真是抱歉!”那男子一再戒慎恐惧地向他低头赔不是。
“我看你是头一次上东京来吧!”菊雄以戏谑的眼光说道。
“啊?”
“算了算了,别装了!老实说,我也是头一回到东京。看在我们都是第一次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吧!哈哈!”
“不,你误会了……我是本地人,刚去新泻出差回来。”
“……啊……是吗……”
“抱歉,你们衣服一样,我还以为是来接我的司机……”
司机?慢了半拍,这下换菊雄面红耳赤了。这真是天大的错误。这算是侮辱呢?
还是轻视?……然而,他却没有当场立刻勃然大怒,这也是菊雄一向为人善良、凡事马虎的特性之一“哥!”
雪子缓步走过来。
“哦!”
菊雄有点难为情地挥挥手。
“我帮你拿一件行李吧!”
“很重,不用了!对了,我也带了伞喔!妈妈啊,什么都要我带,整个箱子塞得满满的。哈哈!”
“……咦?……”
雪子注意到那位男子,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菊雄和雪子,聆听两人之间的对话。
“啊!你好!”那男子对雪子微笑,然后问菊雄:“她是你妹妹吗?”
菊雄以一村“你怎么还赖在这儿?”的表情看着那男子,然后咋舌道:“这人真没礼貌,竟然把我看成是他的司机!”然而,那男子对菊雄毫不在意,只是一味地打量着雪子,然后以一付仔细在玩味某种物品的表情和声音说道:“我也有一位……年纪跟你差不多的妹妹。”
说完,他亲往雨中走去口他没带伞,西装的肩上被落下的雨滴染成一粒粒的黑点。而雪子的个性正好是看到这种情形不会坐视不管的人,更何况,不知怎么地她竟被那男子整个人的感觉给吸引住。雪子瞥了一眼探手在袋内找伞的菊雄之后,便迳自追了出去,就在那男子停在路口等红绿灯时。她递出红色的伞,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用这把伞吧!我哥哥有带伞,我可以和他一起撑。别客气!”
雪子半强迫地把伞给他之后,又跑回菊雄身旁。那男子则一直注视着雪子的背影。雪子中途只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男子轻轻扬起伞,笑着跟她道谢。雪子慌忙地垂下限睑,菊雄则晃了一下脑袋说道:“你也是好人一个也!”
这就是雪子和那位男子──雅史的邂逅。
同时也算是一个童话的开端吧!
菊雄拿着一个他用毕生积蓄买来的订婚戒指。
“我有一位中学的同班同学,叫做麓子啦,她在这里当空姐,就是空中小姐啦,你知道吗?今年夏天我们在乡下开同学会的时候,才又碰面的。怎么说呢?哎呀!
我不会说啦……我们……”
“是一对!”雪子讶异地替他接了话。
“可以这么说吧!哈哈哈哈!”
他是为了求婚才来东京的,这封三十岁的菊雄而言,未尝不是一场人生的大赌注。
“我跟她说要介绍妹妹给她认识,所以你也一起来吧!我们找一家餐厅,三个人都点最贵的套餐,就去时下最流行的店好了,这主意不错吧!”
“……最流行的啊……”
雪子目瞪口呆地望着兴高采烈的菊雄,忽然又想起了雅史的脸庞,他的味道倒是跟法国菜挺相配的。不论是他的长相,还是他的言行举止,都和满身乡下味的菊雄,形成强烈的对比。她明白东京人海茫茫要再相见谈何容易,不过她还是非常希望能再见他一面。她对他是一见钟情……不,应该说是一见憧憬吧!
雪子的判断是正确的。雅史是一家集旅馆、休闲设施、流通、销售于一身的大企业──高木有限公司的董事长。
他才刚继承父亲──高木浩一郎的董事长宝座,他当然不会对一次小小的偶然邂逅感到依依不舍,他的生活已经被大大小小的会议、协商、餐会、舞会、批示……等等行程给排满了。
“你是经济界的新星,才会受到众所瞩目的期待!”
身为董事长秘书的三浦,以冷漠的表情说道。
提拔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是人中蛟龙的三浦为自己得力助手的人,正是雅史本身。
他深知自己的个性不够冷静透彻,而这正是身为经营者的致命弱点,所以雅史才提拔他的。
“你父亲交代过,周末的舞会也要招待神崎产业,这张是邀请卡。”
“你用寄的不就行了吗?”
“里面有留言,还是由你亲自交给她吧!神崎初惠小姐,可是位美人哦!”
“……这也是我父亲的意思?”
“是啊!对方是独生女喔!你明白有何用意吧!”
三浦嗤笑一声后,把邀请卡插入雅史的西装口袋。
你真是一位善尽职责的秘书也……雅史报以苦笑后,走向车子。董事长的司机,因为上次在东京车站出了一次差错,大概被三浦痛斥了一顿吧!他正以十分惶恐的表情替他开车门。
“下次记得务必要守时!”
“……是的,董事长……还有,那把伞该怎么处置呢?伞骨已经断了。”
“伞?”
雅史瞥了一眼放在驾驶座旁边的红色雨伞,点点头,以不堪其烦的口气说道:“扔了它吧!”
☆☆☆
雪子的皮包里,放着她从公司预支的五万日圆薪水。她深深以为菊雄身上带的钱,应该跟她差不多。
然而,正当他们在雪子锲而不舍从情报杂志上找到的一家餐厅内坐定时,菊雄小声地对她说:“糟了!套餐一个人要三万也,那三个人不就要九万吗?”
“别担心,我身上有五万。”
“我只有一万。”
“总共是……六万……”
两人面面相觑,雪子相当后悔,她应该事先把东京的“高级餐厅”和能登半岛的“高级餐厅”,这两者之间的差异告诉菊雄才对。事到如今,他们也不能离开这家店了。
“我先回去好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行啊!你已经约了丽子小姐。我钱包先放在你那里,你就说妹妹突然有急事先走了,向她道歉,说改天再介绍!”
“……可是,你……”
菊雄的表情显得有点不安,跟童年时代一模一样。平常没事的时候,喜欢自吹自擂;一旦有事发生时,立刻变得胆小如鼠。
“死去的奶奶不是说过吗?男人要有胆识!”
雪子从座位上起身,瞥了一眼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菊雄则僵直着背,咕噜咕噜地猛喝着水。
“哥,加油!”
“喂……喂……”
菊雄的声音,顿时变得有气无力。
☆☆☆
雪子走出餐厅之后,使到附近的拟贩上买热狗来吃。她把钱包交给菊雄后,手边剩下的钱扣掉车资,就只够买一根热狗了。也许是热狗上面的芥末酱发挥了功效吧,她吃着热腾腾的热狗,就自然而然地笑了。比起豪华的法国菜,这样更能让她感受到幸福的气氛。虽然她对自己这种容易满足的个性有点惊讶,不过她还是笑容满面地吃着热狗。
心想:边吃边走列车站吧!正待她转身时。
“你好!”
眼前的一个人影向她打招呼。
是雅史。
“我刚从那家店裹出来,在车上看到了你。”雅史用下巴指着那家法国餐厅:然后也向卖热狗的人叫了一根热狗。
“我是为了谈公事才到这里吃晚饭的,不过却没心情吃,所以偶尔也会买这个来充饥!”
他边笑边说,然后啃着热腾腾的热狗。看到他这个样子,刚开始本想把正在吃的热狗藏起来的雪子,不由得呵呵地学着雅史笑了起来。
“有件事……”雅史说道。“不是我要特意跟踪你,而是我把你借给我的伞扔了。”
“啊,那没关系嘛!”雪子赶紧慌忙地摇头说道。“我也正想扔掉呢!你看到了吧?反正那把伞已经坏了,虽然修一修还是可以用,不过本来就是便宜货嘛!”
她也不晓得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她作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已经足以令她欣喜若狂了。自己实在不应该拿把破伞给人家,想到这里,耳根不禁热了起来。
吃完热狗之后,雅史要她搭他的便车回家,她虽然再三推辞,不过最后还是接受了。当她看到是辆由专人驾驶的进口车时.不禁大惊失色,然而更令她惊讶的是,那位司机居然称呼雅史为“董事长”。尽管如此,她却不想就此跟他道别。
两人并坐在后座。车子起动后,雪子想打破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于是开口说道:“……我还以为就算我们再碰到面,你也一定不记得我了呢!”
雅史点头,望着车窗外说:“我跟你说过我有个妹妹,她小时候也跟你一样,拿着一把红色的雨伞……”
“啊,是吗?”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住在家里了。”他仍然看着车窗外的景物,继续说道:“她三年前离家出走……家里虽然找过她,至今却仍不知道她人在何处,在做些什么……”
“……”
“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我妹妹的事来。”
“……”
雪子心急如焚,她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说些话来安慰对方才对。只不过她又担心这些话一说出口,未免显得有些矫情。雅史说完那句话之后,一直默不出声,他出神地望着窗外流泻而过的街灯,像是忘了雪子的存在似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她今年几岁?她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是这些问题又好像全是一些不该问的问题。
结果,之后两人投再交谈过,她就在她的公寓附近下车了。
“停在这里行吗?”
“嗯,我就住在前面!”
她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住的破旧公寓。
道别的时候,雪子虽然感到有点羞赧,不过她还是把自己刚刚在车上想了很久的话说出了口。
“从来没想过我还能再见到你,但我们毕竟又见面了。东京这地方,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认为。所以,不用担心!我想……你一定能找到你妹妹的……”
这些话虽然没什么说服力,不过至少传达了自己对他的一点关怀之情吧!雅史也露出轻微的苦笑,向她回了一句“谢谢!”
不仅如此,他还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张舞会的邀请卡递给她。“这个给你!这是我们公司主办的舞会,如果方便的话,邀你哥哥一起来参加。”
雪子双颊发红地收下那张卡片。一次偶然的邂逅,加上一次偶然的重逢,不过,第三次不用期待偶然就可以见到对方了。
待车子离去之后,她打开邀请卡一看,在印刷的文字最后有一行手写的字,上面写着:(期待能与您再度相会高木雅史)雪子心中澎湃不已。
她当然不可能察觉到这是三浦的疏失,因为三浦没有事先在信封的收件人上写上(神崎初惠小姐启)的字样。
☆☆☆
直到半夜雪子入睡之后,菊雄才回来。
“结果怎样?”早晨当雪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向他询问昨晚的情形时,菊雄以十分兴奋的声音回答道:“当然是万无一失-!”
“男的默默地拿出结婚戒指。嘿嘿嘿!”
“你拿给她了!”
“闪闪发光的结婚戒指!”
“她收下了吗?”
“她的眼泪滴在酒杯里,啪嗒啪嗒!”
“她哭了吗?”
“通常人家说这种情景是喜极而泣!”
成功了!雪子高呼万岁!菊雄则露出从容不迫的微笑。
雪子拿出昨晚雅史给它的邀请卡。
“这是什么?”菊雄问道。
“是舞会的邀请卡,就在明天晚上,你带丽子小姐一起去吧!”
“一起……”菊雄手上拿着邀请卡,说话变得有点结巴。“我,不用了!”
“是在一流饭店举行的豪华舞会.哦!丽子小姐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用了!我又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可以穿。还是你去吧!”
“我也没有衣服可以穿啊!这个节骨眼,你就下定决心去买一件晚礼服如何?”
“我不用了!人家是给你的,还是你去吧!”
菊雄连把邀请卡从信封里掏出来看都没有,就迳自将它放在桌上。到刚刚为止的活泼开朗,不知道因何消失了。就连他的视线,不知为何也不敢看着她。此刻的他不是应该沐浴在幸福之中才对吗?为何偶尔会听见他叹气的声音呢?
直到雪子获知这些疑问的解答时,已经是当天傍晚的事了。
丽子到她住的公寓来找她。菊雄正好不在,他应该是去参加市区观光半日游吧!
雪子笑容满面地向麓子解释菊雄不在家的原因,“我想他很快就会回来了,也许他知道你在等他,临阵脱逃了也说不定哦!”两人虽然是初次见面,但雪子心想她就快当自己的大嫂了,再多向她微笑几次也无妨。
然而,丽子却露出极其不悦的表情说道:“我感到相当的困扰呢!”
“啊?”
“只是在同学会上大家玩得得意忘形罢了嘛!谁知道他会当真……”唉,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一般人都应该知道那只是彼此玩玩而已嘛!”
“……请问……”
“前天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应该跟他说清楚才对。你哥哥这种人,真是喜欢强人所难耶!”
“昨晚。你不是收下了结婚戒指吗……”
她这句话尚未说完,丽子就抢先一步,冷淡地回了一句:“我没去!”
“……”
菊雄一个人孤单地坐在法国餐厅的身影,清楚地浮现在她眼前──服务生以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他先是走向电话亭,继而又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这样的画面。宛如录影带一般,在她的脑海里鲜明地上映着。丽子叹气之后起身,边走向玄关边说道:“我已经有一位论及婚嫁的男朋友了,他再这样缠着我,我会感到很困扰。我这次来就是打算跟他说这些的。”
门一开,一道冷风吹了进来,放在架上的一个精品店的纸袋被风吹倒,从袋口可以窥见里头是一件黑色的晚礼服,那是她下班回来时顺道真的。她想不仅是明天的舞会需要穿,就连结婚时也可以派上用场。她以另付三千日圆,分三十六次付清的分期付款方式,买下这套礼服,准备迭给菊雄当结婚礼物。
在气他撒这种投出息的谎话之前,一想到他不得不撒谎的心情,她的眼眶不禁熬了起来。
正当雪子神情木然地望着那件晚礼服的同时,菊雄正被一名男子强行拉进一家微暗的酒廊内,尽情地发泄他自暴自弃式的嬉笑怒骂。陪酒的女孩长得非常漂亮,而且还只有二十三岁,相当年轻,在能登半岛那样的乡下小镇,绝对看不到这样明艳动人的女孩子。
“你才二十三岁,那不是跟我妹妹一样大吗?”菊雄以含混不清的声音说着,然后把手搭在女孩子的肩膀上。“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工作呢?小瞳!”
“为了要认识像菊雄先生你,这么帅的人啊!”
“你真会说话,长得页可爱咧!”
“再开一瓶酒好吗?”
小瞳招手叫服务生过来。刚才在门外拉客的男子,脱下外套,摇身一变为服务生,这里正是那种格调的酒店。服务生和小瞳互使眼色,那男人的眼光似乎在告诉小瞳“狠狠地敲那家伙一笔吧!”而小瞳的视线则像在回应他“我知道啦!健治!”这里也兼做那种生意。
☆☆☆
喝到深夜才回到家的菊雄,全身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他开了三瓶威士忌的代价是,身上的五千日圆加上那只幻象般的结婚戒指,以及在那家店的后门吃了健治无数的拳头。
但是,到了隔天早晨,菊雄仍然向雪子继续编造那个可悲的谎言。
“我为了保护丽子,才会变成这样。我们俩手拉手在歌舞伎町散步时,被一些不良少年骚扰,我想他们大概是嫉妒别人幸福吧!因为丽子长得实在太漂亮了!”
是啊!雪子轻轻地点头说道:“她长得的确是很漂亮……”
“咦?”
“丽子小姐来过我们家了!”
“……你说什么?”
雪子不敢正视菊雄,她背对着他,假装在收拾一些东西,准备上班。
“她说要去伦敦。”她的声音在发抖。“她说因为工作上的关系,突然要飞去伦敦。我想她现在一定在飞机上搜想着哥哥没哭吧!”
停顿了片刻之后,菊雄才开始有反应,“你也真是的,要编谎话也要编得高明一点嘛!”虽然从他说话的声音可以听出他是在强颜欢笑,但却比雪子预期中要好多了。
“……本来呢,她是真的来向你道歉的!她很遗憾不能接受哥哥的好意,我没有骗你,她真的一直向我低头说抱歉!”
她愈说愈感到心虚。
“算了,别再说了!”
菊雄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便躺在榻榻米上,雪子则像急于逃脱似地跑去上班了。
菊雄仰躺在榻榻米上,怔怔地望着那件挂在门上崭新的礼服,望了好一会儿。
“求求你!把戒指还给我!那是我花毕生积蓄买回来的啊!”
菊雄几乎是跪在当场向小瞳恳求拜托的。他上歌舞伎町,靠着模糊的记忆找寻昨晚去过的那家酒廊,守在原地等小瞳来上班。
“等等,你现在说这种话有什么用!有没有人在里面啊?”
听到小瞳深感为难的声音,数名男子立刻从店里走了出来。菊雄的下场跟昨晚一样,被一群人围殴。然而,菊雄既不做任何抵抗也不准备抱头鼠窜,他尽量避开那群男人的视线,直盯着小瞳瞧,口中反覆地念着:“求求你……把戒指还给我……”
小瞳最后终于认输了。她露出目磴口呆的表情,边歪着脑袋在思考,边把一个装有戒指的盒子递给菊雄。
“像白痴一样!”
“是啊!我就是白痴!”
菊雄一边抚揉着连续两天被揍而肿起的脸颊,一边露出微笑。看见他这个样子,小瞳竟也忍不住地笑了。不过,她立刻又板起面孔,以不太高兴的声音说道:“既然这个戒指对你这么重要,你就别再轻易放手了!”
“……真不好意思,你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到前天为止,那个戒指对他来说,的确非常重要,但现在却不一样。菊雄把戒指随便地放进口袋里,就到新宿的街头东张西望地闲逛,他想找一家当铺。拿三十岁首次买来的结婚戒指,给当铺店看起来有点小气的老板估价时,所典当的价钱竟不及当初买来的三分之一。这下场倒和他经历了一场悲惨的失恋颇为相符。
菊雄用那些钱替雪子买了一件洋装。
最好在舞会上.尽情地吃喝玩乐,把这一切的不快全部忘掉……把钱花在无意义的地方,也不失为替一场既可笑又悲惨的恋爱划上句点的好方法。
☆☆☆
傍晚,已经换上礼服的菊雄,直催着刚回家的雪子快做准备。
“不快点的话,会来不及哦!这是我待在东京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们就好好地出去玩一玩吧!应该可以听到古代的音乐吧!”
“是古典音乐啦!”
“还有吃到饱的料理在等着我们咧!”
“是欧式自助餐啦!”
“无所谓,总之床快一点!你看,连衣服我都帮你买好了!”
“……买这么贵的东西,不是有点浪费吗?我们拿去退还给人家吧!”
“难道你不想去参加舞会吗?”
雅史的笑容,再度浮现在她眼前,还有卡片上那行手写的字,以及她只能从电视、杂志上看到的盛大舞会的场面。
好──吧!
雪子点点头,露出苦笑。这总比两人待在便宜的小酒馆对坐喝着闷酒来得强吧!
她不断挥去脑海中雅史的影像,努力说服自己。
☆☆☆
然而──
雅史董事长的就职舞会场面,并非一般人所想的那么简单。
被阳光晒成古铜色的肌肤。加上蓬头乱发的菊雄,穿上晚礼服实在不太搭调,不仅如此,他脚上竟穿了双沾满污泥的帆布鞋。就连雪子身上穿的洋装,也跟她的身材有点不合。她出门前还担心自己化的妆太过浓艳,结果和其他来参加舞会的客人一比,简直是相形失色。
“反正是免费的,不吃白不吃!”菊雄一紧张,反而会用力过度。“喂,这个好像很好吃耶!就是田裹常看到的那个啊!不是田螺,对了,是蜗牛啦!”
“……哥,法国菜不是这样说的啦!”雪子海说边找寻雅史的踪迹。但由于出席的人实在太多了,她一时之间似乎很难找到。
“喂,那边的菜好像也很好吃的样子哦!”
当他踏出脚步的同时,不小心绊到垂到地面上的桌巾,因此弄翻了装着冷盘的银质餐具,发出刺耳的响声。
尽管两人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周围的人还是对他们投以冷冷的视线。
“很抱歉!”三浦毫不客气地走近他们问道:“能不能让我看看你们的邀请卡?”
“……好……”
宫子被三浦盛气凌人的气势压倒,遂将邀请卡递给他看。三浦打开邀请卡,确认里面的内容之后,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这张邀请卡应该是迭给另一位女性才对。”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拿到这张卡的,不过,发生这种事让我们感到相当困扰。”
“……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把这里收拾好之后,请你们离开。”三浦毫不留情地对他们下逐客今,继而又对周围的客人笑容可掬地说道:“不好意思,让大家虚惊一场。因为有不合身分的外人混进来的缘故……哈哈!”
“什么东西,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菊雄脸色一变正想找三浦理论时,却被雪子拼命地劝阻。三浦消失在谈笑的人群当中,背景音乐也突然转为跳舞的乐曲。留在当场的两人无可奈何,只好开始收拾掉落在地上的菜肴。这下场的确异常悲惨。
“我们还是快点收拾,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嗯……哥,对不起,我实在不应该找你来这种地方的。”
早知道不收下那张邀请卡就好了,此刻在她心中正交织着苦闷与懊恼的情绪。至少她不希望让雅史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所以她想尽快离开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
“你愿意陪我跳一支舞吗?”
正当雪子钻入桌底下收拾菜肴时,有个温柔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难道会是……她回头一看,雅史正微笑地向她伸出手来。
“嗯!”“你别管我!”雅史不顾身旁三浦的阻拦,重新对雪子微笑说道:“来,跟我一起跳,别担心!我会带领你的。”
这真是今人难以置信,如同置身在梦境一般,她想自己一定是在作梦。雪子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她想就算是作梦也罢,只要是场美梦,她就觉得十分幸福了。她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放在雅史的手掌上,两人互相凝视对方。雅史轻轻点头之后,便开始随着旋律翩然起舞。
“右”、“左”、“转圈!”每当带领她的雅史,在她耳际窃窃私语时,她就心跳加速、耳根发热。刚开始显得有点笨拙的动作,也逐渐适应了。“保持现在这个样子”,雅吏笑得更深了,周围的视线也由刚开始的冷淡转为不敢逼视。菊雄一遇到走近自己身旁的客人,就抬头挺胸、志得意满地说:“你看,那位是我妹妹!”
一直沉浸在作梦气氛中的雪子,随着华尔滋的音乐婆婆起舞。此时,她突然觉得自己可以体会,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共参加舞会时的那种心情。
即使到了隔天旱晨,雪子似乎仍未从梦中完全清醒过来。
她送菊雄到东京车站去搭上越新干线。尽管人站在月台上,耳际仍萦绕着华尔滋的余音。
反倒是菊雄,一到临别之际,突然变得有点心神不宁。
“喂,雪子!”
“嗯?”
“那种事是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啦!昨天那一整晚的嬉闹,就把它当做是在作梦吧!”
“你得好好振作才行,知道吗?”
“……嗯,我知道,你放心好了……”
她在隐约中似乎又听到雅史的窃窃私语,这声音仿佛是在填补华尔滋更换旋律的空档。
☆☆☆
菊雄在行走的新干线车内,叹了好几次气。
他此次上东京好像专程是为失恋而来的,这句话听起来的确是挺窝囊的。
他啜软了一口啤酒。虽然小瞳在酒廊上班,不过看来倒是位不错的女孩……小瞳的笑容又浮现在他眼前。
那女孩的确是名如其人,双瞳弱水。
☆☆☆
雅史坐在董事长办公室里,昨晚的舞会对他完全没有影响。今天是礼拜天,所以三浦不在他身边。他一个人静静思考的并不是工作上的问题,而是他个人的私事。
他已经知道妹妹现在的住处,说得正确一点,并不是他妹妹的住处,而是跟他妹妹交往的那名男子的住处。是那名男子主动打电话来向他父亲──浩一郎要钱的,看来是位靠女人吃软饭不三不四的家伙。
“那丫头的事,你就别管了,反正她已经不是我的女儿了!”
父亲以满脸失望的表情说着,雅史则紧咬着唇点点头。浩一郎突然像想起了某事似的,又补充了一句:“过几天,我会安排神崎先生的千金跟你见面!”
雅史叹了口气,把刚才在车上行李箱内发现的红色雨伞拿出来撑开。司机忘了把它扔掉。他不但不守时,交代他的事又没办好,这件事若是让三浦知道的话,准会立刻炒他鱿鱼的。然而,自己现在反倒要感谢他的这项疏失。
伞上面用小小的字体写着(松井雪子)和一行几乎快看不清楚的地址。这把伞跟那位女孩倒还蛮配的,他不禁噗嗤一笑。
那女孩大概跟丫头的年纪差不多吧!他眼前又浮现妹妹──小瞳的轮廓。
妹妹的确是名如其人,双瞳弱水。
☆☆☆
菊雄和雅史,两人脑海中各有所思的“小瞳”的影像,漂亮地重叠在一起——
第二章
只当了一个晚上的灰姑娘——
她早就有此觉悟了。从偶然的邂逅到盛大的舞会,只要能当上童话故事裹的女主角,纵使时间短暂,她也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
然而,在舞会过后数日,王子与灰姑娘又再度重逢了。只不过这次的机缘巧合,凭藉的信物并非那只玻璃鞋,而是一把骨折的红色雨伞。
那是一个下雨的夜晚,雪子在下班回家的途中,顺道到便利超商买晚餐,走着走着在不知不觉间经过上次雅史送她回来的地方,便看到雅史撑着一把红色约雨伞站在那里。雪子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自己所看到的景象是真的,然而,雅史却一如往常般地对着她微笑。
“伞没有真的被我扔掉。”
“伞上面为的住址已经模糊不清了,所以我想只要在这里等,应该可以见到你才对。”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是啊,雅史点点头。雪子的惊讶转为感动。
“本来应该是直接找你住的公寓大厦会比较快的!”
“我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而且也不是什么大厦。你瞧,这里有一间咖啡店,里头还可以打电动玩具……”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根本不知所云嘛!也许是听到“大厦”这两个字,令她的脑海顿时一片混乱。从她手上提的塑胶袋外隐约可以看见裹头装的东西,其中有把尼龙伞、便当和少女漫画……雅史丝毫没有注意到雪子内心的不安,反而爽快地说道:“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如此一来,更今雪子陷人脑子一片空白的状态。
雅史从口袋中掏出名片,在上面写上几个数字之后,遂交给雪子。
“这是我行动电话的号码,下次有空的话,请打这支电话跟我联络好吗?”
“……好……”
她也明白自己应该表现得更高兴一点才对,但由于过度惊慌,以致于表情僵硬。
“还有我下个星期天,想约你见面。”
“中午一点,在帝国饭店的大厅。你有空吗?”
她想自己恐怕找遍全世界,也找不出一个可以拒绝他的理由吧!
☆☆☆
雪子飘飘然地回到家之后,刚好收到家乡寄来的包裹,里头塞满了萝卜、小黄瓜、茄子等蔬菜,还有一句新米压在底下,旁边还附了一封用毛笔写着(给妹妹》的信。
哎呀呀,雪子以终于又回归现实的心情,打开那封信,跃入眼帘的是一排又大又难看的字迹,而且还写到格子外。她那位宝贝哥哥——菊雄的毛病,就是喜欢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费尽心思,然而他愈是绞尽脑汁所做出来的结果愈是惹人啼笑皆非。
(前略妹妹,你好吗?能登半岛今天的天气很好,老爸跟老妈的身体也都很健康,而我也已经从失恋的痛苦中完全恢复了。)真是拿他没办法耶!雪子不禁莞尔一笑。从以前到现在,菊雄最大的优点就是很容易忘却伤痛,然而就因为他一直不懂得要自我反省,才会屡战屡败,重蹈覆辙。
(附带一提,从今以后我决定展开新的人生旅程,所以我下定决心要到东京去工作。就这件事,到时候可要请你多多关照!)她好不容易被拉回现实的感受,突然间和故乡能登半岛上的海风及泥土的味道,混合在一块了。
☆☆☆
隔天早上,一句塞满菊雄日常换洗衣物的包裹才被送到,一到黄昏,菊雄便赶到了,好像是追着他的行李而来似的。他就是那种一想到要做什么事就会立刻行动的人。
“人家说男人要三十而立,所以我下定决心要重新面对我的人生我不想就这样一辈子在乡下终老。你别劝我了,这是我人生最后的……”他稍微想了一下,然后以食指指着雪子,气势如虹地说道:“机会:“
雪子根本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不过,只要一看到菊雄脸毫无顾忌的笑容,她就拿他没辙了。
“可是。哥,现在这个节骨眼要找工作很难耶!”
“什么,这里可是花都东京哦!就算再怎么不景气,也一定有很多工作可以做的啦!”
“……哥,你真天真也……”
“……妹妹,你真冷淡也……”
菊雄从袋子里取出报纸跟红笔,然后用红笔在登有求职广告的地方做记号,然后拿给雪子看。“你看看,这么多地方在找人,都说学经历不拘,随便挑一家都行,我已经可以看见光明的未来了!”
然而,雪子的视线,却停留在菊雄所指的求职拦稍微上面的地方。
那里刊登着一张雅史的照片,是一则采访报导,跃入她眼帘的标题文字是《经济界的新星),三十岁,单身,年收入五千万日圆。
菊雄终于也注意到那则新闻了,他发出一声惊叹。不过,这之后的反应却和雪子大相径庭。
“五千万日圆也!这小子真令人作恶!”然后他就开始用红笔在那张照片上涂鸦,不久之后,便出现一张厚唇、大鼻孔、蓄着八字胡的雅史。
“住……住手!哥!”
雪子以几乎要撞上菊雄的身手,将报纸一把抢过来。
菊雄被雪子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在原地愣了一下,不久就转成僵硬的表清。
“喂!”
“……什么事……”
“你别会错意了!他虽然请你跳过舞,但并不代表他是好人,我猜他一定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你也知道,有钱人嘛!要什么有什么!乎常闲着没事做,就会去做一些什么慈善事业啦,杜会福利之类的!就跟那个一样,他是同情你,才会请你跳舞的,一定是这样!”
“喂,难不成你……”
菊雄脸上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雪子急忙摇摇头,捡起掉在地上的红笔。
“讨厌,才没那回事呢!我早就把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了!真的,真的,我对他根本没什么感觉嘛!所以,你看,就算把他的照片画成这样。我也一点都不介意啊!”
她不敢和菊雄双目交视,只是低着头用红笔在雅史的脸上画皱纹。因为她这项善意的蒙蝙举动是如此的笨拙,使得菊雄顿时也恢复了爽朗的笑容。
“就是嘛就是嘛!什么经济界的新星,我看应该是猩猩才对吧!笔借我一下,这种人,应该这样,这样……”
从雅史的双眼涌出两行雨滴般的泪珠,雪子看到雅史被画成这忖德性,忍不住捧腹大笑。为了掩饰内心的愁闷,除了一味地大笑之外,似乎也别无选择。
☆☆☆
浩一郎怒容满面。
不过,雅史也跟他不相上下,一付神情俨然的样子。
“……你已经有正在交往的对象……”浩一郎自言自语重覆着雅史刚刚说过的话,然后瞪着雅史说道:“就是舞会上的那个女孩吗?”
“嗯!”雅史点头,正面迎接浩一郎投向他的视线。
“你不是认真的吧?”
“如果你那样想,我也没什么话好说。”
“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你应该过滤一下自己身边交往的对象。何况神崎先生对这门亲事非常感兴趣呢!”
到目前为止,类似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不晓得已经反覆说了几次。
然而,这一次雅史却先发制人。
“能不能请你在下星期天挪田时间来,我想介绍她给你认识。”
等浩一郎忿忿不平地离开董事长室之后,他便从抽屉取出一份文件。这份刚从调查公司寄来的文件,也是造成他表情如此严肃的原因之一。
文件里还附上一位年轻男子的照片。
调查公司在报告上写着(大野健治,以前从事音乐,出过一张唱片,但几乎卖不出去,不久乐团解散后,他使一直过着得过且过的生活。)“……小瞳……”
雅史发出呻吟似的声音,他把住址抄在另一张纸上之后,又把文件锁进抽屉裹。
事实上,健治所适的乱七八糟生活,还非雅史所能想像。
正当他在电动玩具店消磨时间时,一位头发染成金色,以前和他一起搞过音乐,自称为路易的男孩,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走进店内。
“喂!健治!”路易满脸得意地把手上的钞票炫耀给他看。“你搬走了之后,我搬去你住的那间公寓,真是搬对了!才搬去第三天,就赚了三个月的房租呢!”
“那些钱怎么弄来的?”
“突然来了位穿西装、打领带的小伙子,要我告诉他你住的地方。嘿嘿,然后他就硬塞这些钱给我啊!喂,那家伙是谁啊?”
“你告诉他了吗?”
“怎么会嘛!”
“那么,你就光收他的钱而已-!真缺德!”健治边笑边把手搭在和路易在一起的女人肩上,说道:“这种男人,劝你还是早点甩掉比较好!”
“被你这么一说,我可就没戏唱了!”
“对了……你向那家伙要了电话了吧!待会儿再告诉我!”
他一面暗自窃笑,一面在那位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背后上下其手。
“健治!”路易轻声地喊道。
他一回头,发现小瞳脸色大变地冲进店里。她一见到健治搂着那个女人的肩膀,立刻踩着震耳欲聋的高跟鞋声跑过来,一出手就赏了健治一个巴掌。
“你在这里干嘛!店的生意怎么办?”
“我才要问你呢!你跑出来干嘛?赶快回店里去吧!”
“我今天不做了!我要回家了!”
“你在说什么啊?这样你又要被罚钱了!”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你本来还被炒鱿鱼了呢!”
“那根本是两回事嘛!你可是酒廊的红牌小姐哦!”
啪的一声,小瞳又甩了健治一巴掌。健治也发火了,他用手指去戳小瞳的肩膀,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愈演愈炽,直到小瞳踩着高跟鞋的身子失去平衡,跌倒在电动玩具旁,手肘碰到角落擦伤了。“喂!住手!要打架就到外面去打!”路易惊慌失措地说道。这种事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好逸恶劳的健治跟无法忍受他和其他女人打情骂俏的小瞳,他们两人是没有一天不吵的。
尽管如此——
双方经过激烈的争吵之后,往往又会言归于好。
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向附近的公园,健治把手帕弄湿,轻轻地覆盖在小瞳受伤的手肘上。
“……现在我身边的亲人就只剩下你了……真的,我没骗你!只剩健治你了……”
小瞳以嗄咽、近似低喃的声音说道。
待确定小瞳伤口的血止住之后,健治难为倩她笑着说道:“我们去吃好吃的东西吧!”
“我可以不用回去工作妈?”
“别提了!你想吃什么?寿司还是烤肉?”
小瞳兴奋地挽着健治的手臂。
“我想吃你!”
她先是噗嗤一笑,然后把自己的手指勾在健治的左手指上。由健治指尖肌肤细滑的程度,无言地说明了他已经对吉他旷废多日。那把曾经是他心爱的吉他,生锈的弦连换都没换就被收进盒子里,如今则被放置在三天前刚搬来的房间角落,上面蒙上一层灰尘。如果有一天,能再听到健治弹吉他的话,那该有多好……这就是小瞳唯一的小小心愿,同时也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
隔天。
只剩三天的时间而已,如果不尽快找出他住的地方的话……雅史一边在董事长办公室批着公文,不知道边咋了多少次舌。没想到才差三天的时间,就断了唯一的线索。虽然那名戏称自己为路易的男孩,用轻松的口气向他保证说:“一有他的消息,我会立刻打电话通知你的!”但他说的话看来不太可靠。
他看了一下手表,差不多该出去了。
三浦难得会跟他说:“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吧!我有点事想跟你谈!”于是约他到公司附近的餐厅。虽然他跟他说要谈事情的话,在办公室谈不就行了,但三浦回他说:“你别问那么多,就这样,拜托你啦!”他的措词似乎别有含意。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他抵达餐厅的时候,等在门口的三浦即嘻皮笑脸地对他说道:“是你爸爸拜托我这么做的!”
“……又是我父亲的主意?”
“这种事还是愈早敲定愈好啦!我会坐在你旁边,你得好好加油!”
三浦悄悄地指着窗户旁边的一张桌子,有位年轻的女孩坐在那里,好像在等人的样子。他运问都没问就知道她一定是神崎初惠。
父亲是想在星期天之前先发制人吧……雅史想好自己该怎么做之后,就往那张桌子走去。
神崎初惠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而且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魅力。不过,他得让对方了解,这件事完全是他父亲一厢情愿的作法。
正因为如此,他觉得还是开门见山地把话说清楚比较好。
“我必须先拒绝你,因为我目前还不打算结婚。”
三浦赶紧从桌下踢他的鞋子。
“我才刚接手我父亲的公司,所以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去做!”
你到底在说什么嘛!三浦冷酷的脸开始冒汗。
然而,坐在他对面的初惠并未露出丝毫讶异的表情,反而悠然地微微一笑。如此一来,雅史反而被她的气势压倒,而不得不把视线移开。
“我听您父亲说过,您跟其他女性正在交往的事。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您父亲说的话,我当然明白。”
“我父亲跟你说了些什么?”
初惠气定神闲地望着表情僵硬的雅史,以及完全摸不清楚状况而目瞪口呆的三浦。
“您父亲说男人吃腻了山珍海味,偶尔也会想换道清粥小菜来吃!”
“我是不会在这种清粥小菜上大作文章的!”
黄昏,菊雄神情沮丧地圭在霓虹灯开始闪烁的新宿街头,他把从早上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本求才杂志扔进垃圾桶内。找工作连战连败。三十岁,高中肆业,单身,不但没有杜会工作经验,甚至不曾取得任何资格证明;既不会说英语,也不会打电脑;才到东京第三天……只凭上述的条件,就想在东京轻而易举地找到工作,这种想法也未免太天真了。
菊雄像受到霓虹灯的蛊惑似地,不自觉地走到歌舞伎町来。他无意中看到酒廊的招牌,突然想起小瞳。尽管心里想着那种暴力酒廊还是别去为妙,但他还是很想再见小瞳一面。
他边走边随意地往那家店的门口附近张望,却看到一位年轻男子,像逃命般地出店内飞奔而出。他觉得那个人有点面熟,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位男子正是那天在门口拉客,后来自己没钱还被他在后门痛殴一顿的人。
“等等,健治!你又想溜班吗?”
有位女孩紧跟在他后面跑了出来,是小瞳。
“有什么关系,反正又没客人上门。”
健治狠狠地甩开小瞳紧拉着他不放的手,然后与菊雄擦身而过,消失在人群之中。
小瞳怒不可抑,遂踢了店的看板一脚。大概就是在这当儿,菊雄的身影掠过她视线的一角,“咦?”她回头看了菊雄一眼。
“……啊……”
“喂,想不想去吃拉面?”
“啊?”
“我知道有个地方的拉面不错,一起去吧?”
“……好吧……”
菊雄就这样不明就里地跟她走进一家拉面摊,两人才刚坐在木凳上,小瞳就开口
问他有关那只结婚戒指的事。她问道:“在那之后怎么样了?你已经把戒指送出去了吗?”她之所以会有此一问,为的是想趁对方还来不及开口问自己的事之前,先掌握说话的主导权。
菊雄面露苦笑,兴味索然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她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在做些什么?”他觉得好像在揭自己的疮疤一般。
“难不成你被人家给甩了?”
“算了,别再提那件事了!反正我这种人跟结婚无缘,我早就死了这条心了!”
“你这是干嘛啊!”小瞳对菊雄这种等闲视之的态度,感到相当不悦。
“什么情啊爱的,那种无聊的玩意儿,我才没有闲工夫去管呢!”
“我要回去了!”
小瞳立刻起身,不顾菊雄在一旁说:“可是拉面都还没……”,就冲到马路上去。
“等……等我一下!”
菊雄把两碗拉面的钱放在面摊上之后,赶紧匆忙地去追小瞳。然而,被路上杂沓的人群挡住,他怎么也追不上她。好不容易追上的时候,他已经累得满身大汗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啼?我到底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呢?”
“……你根本不用特地来追我的!”
“你突然说走就走,我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小瞳没有再逃开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边喘气边说话的菊雄看。他纯朴的模样,就像在画素描一般,如果画错了一笔,整个人便流于粗野的印象:不过,她知道他绝不属于那种作奸犯科之徒。
“你要不要试一试?”小瞳说道:“看看所谓的情啊爱的,是不是真的那么无聊?”
“……啊?”
“你可以抱我,无所谓的!”
菊雄的视线越过小瞳的肩膀,看到爱情旅馆的霓虹灯正闪烁着。
“老实说,我已经当腻了她的护花使者!”
“那么我们的这项交易,就这么说定了!”
雅史将眼光由健治身上移开,紧咬着牙根,他感到相当懊恼、痛心,自己的妹妹竟会对这种男人动心。除此之外,他更为自己从未尽到做兄长的责任而感到自责。
☆☆☆
就用红色雨伞当信号吧——
菊雄兴冲冲地向雪子提议道:“譬如说呢!我交了一位可爱的女朋友,而你也有了男朋友,当我们请他们来家里的时候,就把这支伞挂在门把上。你明白了吧!当我看到这支伞挂在门外的时候,为了妹妹的幸福着想,无可奈何我只好一个人出去溜达-!”
菊雄把伞拿在手上骨碌碌地转,忍不住笑出声来。红色的伞和包在小瞳身上的白色浴巾重叠在一起,然后是小瞳的眼泪……他们虽然去了爱情旅馆,但结果菊雄并未和小瞳发生关系。他根本做不到,因为小瞳跟雪子同年,都是二十三岁。他脑海中一直帖记着这件事,到最后他只能以做兄长的态度去跟小瞳相处。
菊雄向身上只围了一件浴巾的小瞳解释过之后,以有点害羞的表情,附带说了这么一句:“我也觉得非常可惜……虽然我现在这么说,老实说我还真有点犹豫不决呢……不过,我觉得你根本不适合做这种事……别太勉强自己啦……”
他无意识地抚摸小瞳的头,如此一来,小瞳突然痛哭失声,就像绷紧的弦突然断了一般,她这种哭法是了然于胸的成份大于悲从中来。
“我还是头一次被人家这么对待呢!真没面子!”
菊雄轻轻抱着已经破涕为笑而口出此言的小瞳,再次抚摸她的头说道:“我们回去吧!”
最后说那句话的醋劲,连他自己都深受感动,就好像电影名星高仓健或管原文太一样。他因为不能把这件事告诉雪子,而感到懊恼不已。
“记住哦!红色的伞,别忘了哦!”菊雄为了慎重起见,对她叮咛再三。
“知道啦!知道啦!”雪子回答得有点不耐烦,她从衣橱里搬出自己所有的洋装,将它们摊在榻榻米上,她正在为星期天该穿哪件衣服去而大伤脑筋。并非衣服的样式太多,让她无从选起,而是不知道穿哪件衣服去比较不会丢脸。自从遇见雅史的那夜以来,每天下班后经过精品店的橱窗时,她都会刻意地浏览一下,只不过每次都只能望着衣服的定价兴叹。
☆☆☆
然而,她花了数天所做的辛苦准备,到最后竟然一点意义都没有。
星期天,当她准时抵达约定的地点时,稚史已经先到了。他把雪子带进休息室,对她说道:“我希望你能换件衣服。”
房间里早就准备了好几套华丽的衣服。
“我想介绍你给我父亲认识,他正在顶层的餐厅等着,所以希望你能打扮得漂亮一点!”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离开房间了。正当雪子歪着脑袋在思考他说这话的含意时,三浦就大大方方地闯了进来。好像雅史前脚才刚出门,他就随后跟进一般。
“搞什么啊!原来你就是那道清粥小菜啊!”他吐下这句话之后,就毫不客气地把项链、耳环丢给她。说道:“我认为你跟他根本就不配,不过,受人之托嘛!”
“清粥小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啊!高木为了逃避他父亲帮他安排的相亲,所以就找你来假扮他的情侣。真是的,就像小孩子在玩扮家家酒一样!”
“……”
听了这话,雪子如同被人泼了一头冷水般。“为什么”和“果然没错”两种喃喃自语在她心中相互撞击着,到最后仍然无法成声。
菊雄曾经说过“慈善事业”的话,只不过,这种行为简直比“慈善事业”更等而下之。
雪子将受伤的心灵埋藏在笑容里,穿着刚来时穿的衣服,朝雅史等着她的餐厅走去。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念小学的时候也曾经在游艺会上演过主角呢!就是那部“十二个月亮”,讲一位贫穷少女的故事。
今天的戏,就照那个情节演吧!”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深怕一旦停下来,便无法继续保持脸上的笑容。
“可是……”推史的表情扭曲,一脸为难的样子。
然而。为时已晚,浩一郎已经走进餐厅裹了。他瞧见雪子的那一瞬间,便以估价般的眼光打量着她。他每走近一步,那种威胁感就增加一分。看到这情景,就连早有准备,应该要立即改变态度的雪子,都紧张得膝盖发抖。尽管如此,她也已经没有后退之路了。
双方做完初次见面的寒暄之后,雪子立刻开始谈自己的事。
她说自己家在能登半岛经营一家小小的家庭旅馆,还有自己在金泽念完短大之后便上东京来就业;念初中、高中时虽然也有过当空姐或播音员的梦想,结果现在却在一家食品工厂当会计,唯一足以自豪的事就是切传票的速度比别人快一点……浩一郎听得脸上全无血色,但还不至于到气愤、失望的程度。
雪子最后如此说道:“就在我认为这个社会看似有情,其实却冷酷无情的时候,我遇见了他……虽然我知道要放弃是很容易的事,但却始终无法忘掉他,所以我才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来这里。多亏了他,到现在我还觉得自己是在作梦呢!”
她说这些话并非逞强,而是完全出自真心。她自己也承认是在作梦,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浩一郎静静地叹了口气。
☆☆☆
在送她回家的车上,雅史似乎也深受感动地说道:“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那么好的故事呢?”
雪子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再次在心中喃喃自语道:“这一切全都是梦。”
“喂!”
“啊?”
““十二个月亮”那出戏,是在说一位贫穷的少女得到森林小精灵的帮助,到最后终于成为公主的故事耶!”
“……”
“演那出戏的感觉真棒!”
雪子对着淡蓝色的玻璃窗,轻轻吹了一口气。
雅史则默不作声。
☆☆☆
她在和上次同样的地方下车。雅史说了一句“等我一下!”就一个人走进附近的花店,过了不久,才抱着一束花跑回来。
“就这一束花,结果虽然跟成为公主相差太远,但算是我为今天的事向你道歉!”
“……谢谢……”
“下次见面时,我不会再像今天一样,要你演这种戏了!”
当这句话传进她耳朵的时候,她刚好用尽努力保持面带笑容的力气。
“打从一开始,你拿着红色雨伞,在这里等我的时候……你就打算利用我,是耶?”
雪子直视着雅史,雅史双唇紧闭,避开她的视线。她已经不需要他的答案了,一旦他开口,只怕她会更加难过。
经过一阵沉默之后,雪子开口说道:“我不是在演戏,我在你父亲面前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今天,想见你……”
她的声音逐渐模糊,正当雅史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雪子已经转身飞奔而去。
她想再继续和雅史这样面对面说下去的话,自己会禁不住痛哭失声,她不想让雅史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
她回到自己的公寓之后,才发觉花束上有一个信封袋。但里头装的并不是信,而是数张一万日圆的钞票——这就是雅史所说的“为今天的事向她道歉”。
雪子从伞架上取出红色的伞,将它挂在门把上。
然后,一个人在房间内哭泣——
第三章
雪子尽情放声大哭,等心情舒坦一些之后,便出门去购物,她在便利商店狠狠地买了一堆少女漫画。她早该觉悟的,那些童话故事、浪漫传奇只有在戏剧或漫画的世界里才会上演,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出现。
她任哭肿的眼皮被黄昏迎面而来的冷风冰镇着,一路走回公寓。才刚进门,菊雄随后也跟着回来了。
“你听我说嘛!我找到工作了!是游泳训练班的教练哦!谁不晓得我这身肌肉就是在能登的大风浪中锻炼出来的,人家说日本海的蛟龙,就是指我啦!只要不请假的话,一个月可以赚二十五万日圆呢!”
“……是吗……”
雪子若无其事地避开菊雄的视线。她无法强颜欢笑,本以为自己已经欲哭无泪了才对,谁知道又有一种泫然欲泣的冲动。
菊雄似乎也坐立难安,不断在咳嗽,看来他想说的话,不只是找到工作这件事而已。
雪子才问了一句:“你怎么了?”就和菊雄的“喏……”声,重叠在一起。
“喏……你下午的时候,在门上挂了伞喔!”
“害我被关在门外,不得其门而入。”
“可是,这主意也是你出的啊!”
“有谁来过啊?是不是我在场的话不太好呢?会是什么人呢?啊……难不成是你交了男朋友,对不对?”
“才不是男朋友呢!是我公司的同事!”
“那你为什么要挂伞呢?”
“……因为我那位同事啊,喜欢上一个人,应该说是对他印象不错而迷恋上他吧!可是,对方却对她完全没有意思,所以就被甩了,她很伤心……于是就哭了啊……那位同事……”
她虽然小心翼翼地在述说,不过说到最后,禁不住也融人了自己的感情。
然而,菊雄却没注意到,他不是个敏感的男人。
“这样啊!”他完全相信雪子所说的话,因而发出了同情的叹息。“你那位同事真可怜耶!下次再请她来家里玩吧!我们做顿饭请她吃!”
“……嗯……”
“如果你有喜欢的男孩子的话,不要放在心里,要告诉哥哥哦!不要一个人躲在背后偷偷哭哦!”
“……我知道啦……”
“好了,既然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菊雄突然上半身打赤膊,趴在榻榻米上说道:“我现在要开始练习明天要上的课!蝶式!”
他开始鼓动着双手双脚。
见到此状,连原本眼皮又要发热变重的雪子,也在瞬间笑颜逐开。
“既然你工作也有了着落,那就可以搬家-!”
“不用了!我住这里就行了!就算睡厕所也无所谓!”说完又变成蛙式。
“可是……”
“我们是亲兄妹,用不着分开住嘛!而且我有责任要保护你,万一你被哪个坏男人骗了怎么办?”变成自由式。